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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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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

葉芷清回到家時,把教孩子們讀書的事給另外三人說了一遍,“到時候你們若是願意的話,也可以一起。”

她要教學生讀書認字,僅代表自己做決定,不能擅自拉上別人。

“當教書先生?行啊,我還沒試過呢。”林明珠道。

姚黃魏紫則要忐忑一些,不過也還是應了下來。

下午,姚黃大概布置了一下,在院子裏用木板搭了個認字板,接著把桌子搬了出來。認字板是寫字的,桌子就相當於書桌,凳子有些少了,不過可以讓學生們自己從家裏帶。

在她弄好這些後,廚房裏,葉芷清也忙活完畢。

五十斤母蟹分離出來的蟹肉與蟹黃,她分別做成了蟹黃油和禿黃油。相對於住在海邊的人習慣的腥味來說,她做了這兩樣東西更適合內陸人的口味。

“都嘗嘗吧,”用早上剩下的饅頭抹了一把禿黃油,葉芷清一一把饅頭遞給她們,“看看喜歡不喜歡。”

三人最近幾天天天吃海鮮,都有些膩味了,再加上知道這東西是螃蟹做的,一時也都什麽期待之感。

隨口將饅頭塞進嘴裏,姚黃正準備繼續去幹活,結果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。

她轉身,腮幫子還是鼓著的,眼睛卻是驚艷地看著手裏的饅頭。好一會兒吞下饅頭後,她道:“這是蟹肉醬?味道好香!”這樣的饅頭,她能一口氣吃十個!

“喜歡就好。”葉芷清笑瞇瞇,又看向另外兩個,“你們覺得呢?”

“我覺得或許您可以去開個飯館。”魏紫道。

“我覺得,如果有酒那就更妙了。”林明珠對美食的鑒賞程度比另外兩個更高,“如果我爺爺在這,他一定會很高興。”

“那這樣說來,這道禿黃油還挺成功。”葉芷清心裏有了底。

次日,劉叔夫妻兩個送上門來的螃蟹變成了三百斤。

依舊和昨天一樣,是劉老太帶著家裏的蘿蔔頭們收拾的螃蟹。

老太太有些好奇,“這麽多螃蟹,您這是用來做什麽?”

昨天五十斤,今天三百斤,就算四個閨女,這也吃不了這麽多。

“我打算做樣吃食,給親朋好友送去。”她今天這個,是準備給林先生一家送去的。

“這些螃蟹能做多少?”

“一個手掌大小的罐子吧。”

“那這東西可金貴的很。”劉老太嘖嘖道。雖然她住在海邊,但是吃的都沒這麽奢侈。

新鮮的海貨都是優先賣掉,賣不掉的,才自己吃或者拿去送人。偶爾也會留幾只鮮活的,但不會奢侈的留這麽多。

“是的,螃蟹個頭大,但肉卻沒多少。今天三百斤先做下來看有多少,明天還得翻倍繼續收螃蟹。”葉芷清道,“不過每天都讓你幫忙,我也不能一直不給工錢。這孩子讀書,你給我做三天的活,我們教一個月。剩下的日子呢,就按照斤數來算錢,多勞多得。你要一個人忙不過來,就找靠譜的幫忙,工錢我全部結給你,你們自己的賬你自己來算。劉婆婆,你看如何?”

太細致的事,她懶得花時間在這上面。

劉老太哪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,自然忙不疊答應。

三百斤的螃蟹今天拆了很久,中午劉叔夫妻兩個回來了,知道葉芷清要大量收購螃蟹後,硬拉著葉芷清在家裏吃了餐飯。

餐桌上,葉芷清和他們敲定了螃蟹的價格,同時母蟹公蟹葉芷清也都開始收購,不過兩者間的價格有所不同,總體來說,母蟹肯定是要貴一些的。

除了螃蟹,還有海蝦,目前來說,她只弄這三種,畢竟人力有限。

飯後,葉芷清回到家,將今天新鮮拆出的蟹黃做成禿黃油後,放進了特地買的雨過天青色瓦罐中。接著她用冰塊裹著罐子,再用小棉被又裹了一層,最後再在外面用木盒裝好,讓魏紫快馬加鞭送去了府城。

……

幾日後,林行止正在接待同僚。兩人談興正濃,林行止也就順勢留飯。

男客一般都在外院用宴,不過這夜的小宴上,林行止卻註意到了席上多了一個雨過天青色的小罐。

他原以為是酒,結果揭開一看,迎面而來的卻是鮮香撲鼻的香氣。

“這是何物?”林行止問。

“這是三姑娘特地讓人送來的,說是叫禿黃油,一種新鮮的吃食,讓您拌著豆腐嘗嘗。”隨從道。

聽見是女兒的心意,林行止臉上露出笑來,對客人道:“我那女兒就是喜歡一些新東西,這我要是不順著她的意來,回頭指不定又要生我的悶氣。”

客人會意,也順著讚道:“令千金率直可愛,她喜歡的東西肯定不錯。那下官今日也就沾沾您的光,嘗嘗這等好物究竟如何美味。”

禿黃油拌豆腐,前者鮮,後者純,兩者攪拌好,一口吃入嘴中,蟹黃的油潤和豆腐的滑嫩融合在一起,讓人蘇醒的不僅僅是舌尖上的味蕾,還有那顆被政事壓抑到疲憊的心。

客人細細品味了半晌,對林行止道:“此物當得起大人您這珍藏的佳釀。”

林行止大笑,讓人去換了酒來。

這夜的小宴賓主盡歡。客人臨走時,還詢問了這禿黃油何處有售,如今已經到了年下,是時候準備準備年節禮了。

粵南靠海,但是大多數海貨難以保存,就算有法子保存下來味道又腥臭無比,根本拿不出手。這禿黃油,出現的正是時候。

林行止表示回頭問好讓人上門告知。

送到同僚,林行止回了內院。

內院,林淑柔和林夫人正在對弈。見他來了,林淑柔上前幫他取下身上的鬥篷。

“葉大姐姐送來的東西好不好?”林淑柔笑問。

林行止並沒正面回答,他洗了臉擦了手,走過來道:“葉縣主是貴人。”

他來粵南時間也不短,粵南農事還好,但是靠水吃水這塊,他卻始終沒有進展。海貨賣不出價格,沿海的百姓土地又少,日子雖然餓不死,但也富不起來。

明知道海是寶礦,卻不能利用這做出政績,這是林行止最大的憾事。

如今禿黃油一出,他就想到了當初在樂安的日子。當初葉芷清也是硬生生的靠著商事,把樂安鎮變成了超過縣城的城鎮。現在她來到了這裏,那她是不是會帶來更多的奇跡?他覺得很有可能。

“就是不知道京城那邊如何了。”京城一日不穩,葉芷清就無法放開手腳。

……

魚頭集的村民們今年過的格外忙碌。

年輕力壯或者有出海經驗的老人們都忙著出海,家裏的婦人們則忙著拆螃蟹、剁蝦肉,地間樹下,時不時傳來孩子們的朗朗讀書聲。每次聽到這聲音,在忙碌的婦人們總會會心一笑,聊起自家娃兒昨天又新認識了幾個字,空氣裏一片快活的氣氛。

作為帶來這一切的葉芷清也沒閑著,一是冰窖在做好後,她得趕在螃蟹瘦下去之前,將冰窖填滿;二來呢,林淑柔那邊給她遞來了一些訂單,她得制作好給送去。

禿黃油這東西看手藝,手藝差的,做的味道不行,浪費這些好食材。為保險起見,每一罐幾乎都是她自己親手制作。

當人忙碌到飛起的時候,腦海裏就沒有閑暇去想其他的事,時間也跟著跑得飛快。

在冰窖終於被填滿時,魚頭村的忙碌也暫時進入了尾聲。

這天夜裏,粵南的第一場雪飄飄揚揚下了下來。

不同於葉芷清從前看到的雪團,南方的雪也南方的女人一樣,也小巧玲瓏。

推開門,葉芷清站在屋檐下,伸手接住漫天的飄雪,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黢黑的夜空。

京城,此時是不是也在下雪?

……(公*眾*號:侒*侒*隨*心*推)

京城。

太極宮屋檐下又積了一層雪,宮燈幽幽地照著,有雪的夜裏總比尋常要亮堂一些。

風清背手站在宮殿檐下,他擡頭看著夜空,腳下的靴子已經蓋上了一層薄雪。

“侯爺,太醫出來了。”有宮侍彎腰過來回稟道,“您進去吧,陛下在等您。”

風清在原地又站了片刻,這才轉身朝著寢殿內走去。

宮侍看著他的背影,在心裏嘆了口氣。陛下自從避暑山莊回來後,身體就每況愈下。偏偏在知道喝藥後會神志不清,他寧願清醒的撐著,也不讓太醫開藥。

從上個月開始,內閣大人們就在內閣輪流值夜了,為的就是防止陛下突然西去。

而今夜,恐怕就是陛下最後的時間了。

寢殿外面,太醫們已經跪成一片。風清在門口解下披風,又等身上的寒氣散去後,這才推開了門。

中間龍床上,短短幾個月就瘦到如一把幹柴的中年男人,難得眼中神采奕奕。

壓下心裏的情緒,風清走到了床前,非常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。

“我要死了,”聖人的聲音因為中氣不足有些微弱,“等輔政大臣都到時,我會把你的身世昭告天下。我走以後,你就是太極宮的新主人。為人君者,愛國愛民,當以天下為先。周氏得天下已經兩百一十三載,你切莫辜負列祖列宗的期待。

內閣林勉、孫尚菊都是治世能臣,可堪大用。趙廷和雖有幾分聰明,但比起他父親來要差一些,不足為懼。梅家如今只有空架子,能立起來的後輩沒有,這兩家你不必急著對付,他們自己就會內耗完。你唯一要提防的是遠在餘杭的王家,崔氏是出頭鳥,王家就是縮在龜殼裏的烏龜。烏龜好抓,但卻難啃,還要小心它會出來咬你一口。(公*眾*號:侒*侒*隨*心*推)

除卻這些,如今外放的幾位封疆大吏都是我給你準備接任內閣的人選,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。至於你的哥哥弟弟,你不必急著除掉,如果不放心,圈禁起來就可,不要傷他們性命。”

年邁的皇帝在生命的最後一刻,頭腦也始終保持著清晰。

風清沈默著聽他囑咐完,見他不再說話,這才道:“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商量。”

……

寢殿外面,淑妃帶著禮皇子正不安的等在那裏。

其實早在那個謠言傳出來之後,她心裏對風清就隱隱覺得不安。後來聖人將風清帶在身邊處理政事,她心都已經涼了半晌,只把最後的期望放在聖人目前還沒認回兒子上。

可是在今天夜裏,聖人卻寧願召見風清,也不見周禮和她,她的所有希望瞬間破滅。

她不是腦海裏沒升起過危險的念頭,但最後又被強行壓了下去,現在她只期待風清能看在兩人之前聯手對付過崔後的份上,能給她留點體面。

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,寢殿門開了。

太監當內閣大臣們都進去,淑妃和禮皇子也被請了進去。

再之後,淑妃迎來了畢生都難以忘懷的一瞬間。

傳位聖旨上,周禮是繼承人,不是風清。

風清仍然姓風,他不是皇子!

淑妃眼睛死死盯著聖旨,感覺所有的血液都沖向頭頂,讓她整個人都差點跳了起來。

將這種情緒克制住,她正想流幾滴淚,就聽頒布聖旨的太監繼續道:“……武安侯晉為賢王,兼任天子之師,與林勉、孫尚菊、趙廷和、吳令先……同為輔政大臣……”

再多的內容,淑妃已經聽不下去了。

她的兒子雖然當了皇帝,但卻做不得主。等到他二十歲親政,還有十三四年的時間,到時候又怎麽能撬得動這群老賊?不,或許能撬得動這些老的,但是風清呢?

十幾年後的風清,怕是比現在更難對付吧。

想到這,淑妃看向風清的眼神就多了絲別的危險。

聖旨頒布後,龍床上的聖人環顧了一圈周圍的兒子和臣子們,在新元八年冬月二十一日晚子時,永遠閉上了眼睛。

等到京中的喪鐘傳到粵南時,已經過去了半個月。

臘月初十這天,葉芷清收到了郡守府加急送來的信件。

這是第一次郡守府如此光明正大的找她。

在看到那個下人時,葉芷清心裏就有一絲不詳的預感。當她看完信件後,大腦稍微停滯了片刻,就立即騎上了馬,率先朝著郡守府奔去。

新帝是周禮,風清為賢王。

雖然信上寫風清無事,但自古成王敗寇,風清這個賢王說不定是被軟禁一生的賢王呢?

林明珠聽到動靜,過來撿起信件一看,臉色也不太好看。

“我們也一起跟去看看。”

到最後,反倒是報信的下人留在了葉家看家。

走在半路時,葉芷清遇到了來接她的馬車。那下人道:“夫人說您肯定等不及要來,讓我們來接你們。可巧這不就碰到了。”

三天後,葉芷清終於見到了林行止。

林行止在知道了她的來意後,笑道:“賢王以後是八大輔政大臣之一,這點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
“輔政大臣?”葉芷清松了口氣,但旋即她又疑惑道,“怎麽會是輔政大臣?”

林行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道:“傳聞他那裏還有一份陛下的傳位聖旨,是他自己不要皇位,改立禮皇子的。當然,這些都是傳聞,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。但是異姓王,本朝除了開國功臣之外,賢王還是第一位。八臣輔政,更是罕有。就連我,都有些看不懂了。”

葉芷清凝神思考了半晌,突然想到了什麽。

她有些不太確定道:“先生可還記得我在樂安開過一家商行?”

林行止想了下,讓她繼續說。

“因為我平時都在外面奔波,很多事我沒法及時處理,所以我就給商行立了好幾位管事。那些管事們平時自己各自管自己分內的事,而一旦有事關商行的事要處理時,恰好我又不在,這時她們就能自己商量著投票解決,少數服從多數。

雖然一個國家比起小小的商行來說要覆雜很多,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來看,兩者也有相似之處。風清,他很可能是在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。”

這件事,若是能成,將關系到這片土地百年乃至幾百年的命運,同時這片土地上的人們,也將進入新的時代。

想明白這些,葉芷清感覺血液都翻騰。

行常人所不能行,決常人所不能決,成常人所不能成,這就是風清啊!

林行止壓根沒想到這些,或者說這種事對他來說還是有些過分驚世駭俗。

雖然自古以來,君權與臣權一直在相互爭奪,但如果說非要摒棄聖人的權利,這對現在的他來說,還是太瘋狂太大膽了些。

他需要好好想清楚這其中的利害。

“臣強主弱,現在確實是個好時機。”他暗嘆著,一時心亂如麻。

葉芷清察覺到他的情緒,她當即抱歉道:“這也只是我的猜測,具體如何,先生您不妨親自去問。”

這猜測,她敢在林行止面前說,主要也是因為這個趨勢與林行止的利益是一致的。

她所學的歷史都證明過,權利過於集中在一人的手中,政治清明與否都在於當權者是不是個明君。若是君主權和行政權分開,社會穩定性則要高一些。

所以,她很樂意推動這個進程的加速。

她也很有幸,能親眼目睹這個時代的改變。

作者有話要說:??在這裏解釋一下,文中的背景:主弱、臣強,權利傾向臣子是必然趨勢。風清想推動的是從皇帝手裏把行政權分離出來,大概參考君主立憲制度,但不完全是這個制度。具體如何實施,要結合當下情況。並且,這個舉措沒辦法一下子就完成轉變,太過激進,會矛盾加劇,造成社會動蕩,所以他選擇的形式相對比較溫和,有點潛移默化的形式。這也導致這個過程會很漫長,可能需要十年乃至幾十年來轉化成功。這裏可以當做是君主立憲萌芽時期來看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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